法治周末记者 孙继斌

为了全面禁止和惩治非法野生动物交易行为，革除滥食野生动物的陋习，维护生物安全和生态安全，有效防范重大公共卫生风险，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安全，加强生态文明建设，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2月24日，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六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

《决定》确立了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动物的制度。就《决定》的立法精神、立法背景、重大意义以及野生动物保护法的修改等话题，法治周末记者专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副所长常纪文。

体现了风险预防和科学治理的法律原则

《法治周末》：目前，还没有百分之百科学证据证明，新冠肺炎是由非法野生动物交易和滥食野生动物造成的，为什么还作出这个《决定》?

常纪文：基于目前的科学研究，穿山甲体内病毒与新冠病毒相似度达99%，一个云南的蝙蝠样本体内病毒与新冠病毒的相似度达到96%，这说明新冠病毒原始宿主基本确定来源于野生动物。

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应对形势的严峻性，我们不能因为相似度不到百分之百就不采取或者延迟采取预防性措施。对此，1992年《联合国里约环境与发展宣言》第15条建立了“风险预防”原则，即“国家应依据其能力广泛地采用风险预防办法以保护环境，遇有严重或不可逆转的损害威胁时，不得以缺乏完全的科学确定性为理由推迟采取符合成本效益、且能防止环境恶化的措施”。《生物多样性公约》《生物多样性公约卡塔赫纳生物安全议定书》也确认了风险预防原则。我国是这几个条约的缔约国，应当遵守该原则，并开展国内立法，将其转化为野生动物保护法和动物防疫法的基本原则。

体现了立法机关敢于担当的精神

《法治周末》：人们注意到，人大常委会通过的是《决定》，而不是直接修法，这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常纪文：《决定》基于全社会广泛的共识及时出台，体现了国家立法机关敢于担当的精神，可以倒逼全民形成对国家和社会负责的环境友好型饮食方式，倒逼野生动物人工繁育企业做出转型。

为了避免类似的公共卫生事件再演，野生动物保护法必须做出修改。鉴于比较大的修法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而应对疫情情况又非常紧急，全国人大常委会出台一个应急性的决定，是一个明智且务实之举。

2016年，野生动物保护法修改时，规定了不得虐待野生动物、对待野生动物要遵守社会公德、禁止做野生动物销售广告等内容，但因为社会分歧巨大，不得滥食野生动物最终未能写入该法。

体现了实事求是的立法态度

《法治周末》：我们注意到，《决定》第四条规定“因科研、药用、展示等特殊情况，需要对野生动物进行非食用性利用的，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实行严格审批和检疫检验”，为什么开这个口子呢?

常纪文：人类社会的文明是朝前发展的，我们不能不形成对国家和社会负责任的饮食方式，但立法也不能超越人们医疗的需要搞“一刀切”。

对于野生动物的利用，要科学、精准地建立规定禁止食用和禁止其他利用的范围或者清单，不能搞“一刀切”，对科学研究和必需的中药产业等造成不要的损害。考虑到人工繁育产业规范化发展的现状，完全针对药用和科研立即停止又有难度，因此决定开了一个口子，即对于人工繁育的可以作为药用、科研和展览利用的野生动物，管理措施更加严格和规范化。至于以野生动物及其制品为原材料的中药产业的转型，有待于根据转型的可能性、转型的难度和替代技术的研发进度，以后再作出稳妥的转型规划。

体现了全过程管制的法治思维

《法治周末》：《决定》不仅针对食用这个环节规定了禁止措施，还针对猎捕、交易、运输环节规定了禁止性措施，请解读一下。

常纪文：这体现了从前端、终端和后端一起发力的全过程管制的法治思维。针对各环节开展全链条的规范构建，对违法行为规定了适用或者参照适用的法律责任，发挥了法律的“牙”和“齿”的管制作用。

关于法律责任，对于野生动物保护法里有规定的，加重处罚;对于现行法律没有直接规定具体处罚方式的，《决定》要求参照适用现有法律予以处罚的内容。这意味着，对野生动物保护法规定的按照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货值予以一定倍数的罚款，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的治安拘留措施等，都有可能被适用。

为了从源头控制人工繁育野生动物进入市场，《决定》规定：对违法经营场所和违法经营者，依法予以取缔或者查封、关闭。这些严厉的处罚措施，可以让非法猎捕、出售、购买、进出口、携带、寄递、运输、食用者感到害怕，不敢以身试法。由于参照适用不可能持续太久，所以野生动物保护法将来修改时，有必要基于本《决定》的实施情况，一一规定相关的具体行政责任、民事责任和刑事责任。

此外，《决定》还对各部门的执法监管职责作了一些基本的规定，要求健全执法体制，明晰各部门的执法职责，开展协调执法。为了有效实施该决定，还得需要给各部门建立权力清单制度，并开展执法考核，促进依法执法监察，防止执法部门之间相互推诿的现象。